《好萊塢報道》中文站2017年2月20日 作者：克拉倫斯·崔（Clarence Tsui）

英國紀錄片導演卡羅爾·索爾特（Carol Salter）參展柏林電影節的處女新片《咫尺天國》（Almost Heaven），用鏡頭記錄了一個年輕中國女孩入職殯葬師的經歷。

影片一開始的畫面是殯儀館空蕩蕩的地下通道，兩位百無聊賴的殯葬師擺弄著手機，之后緩緩落下的升降機載著一具遺體出現在鏡頭中。

喪葬，無論在東西方都是沉重的話題。但《咫尺天國》的基調并非像開頭那樣令人寒毛倒豎又充滿絕望。不同于現代中國版本的杰西卡·米特福德（Jessica Mitford）的《美國式死亡》（An American Way of Death），《咫尺天國》中的殯葬師對自己的職業表現出絕對的尊重，他們為逝者整理遺容，主持簡單卻催人淚下的悼念儀式，送亡靈前往天國。

與虛無飄渺的來世相比，索爾特顯然更關心殯儀館里工作的普通人。《咫尺天國》表面看來指的是逝者在火化前的狀態，其實卻是暗指年輕女殯葬師在體驗新工作帶來的自由、獨立與四海為家感受的同時所需的社會與心理空間。

在柏林電影節14+年輕一代單元全球首映的《咫尺天國》，以另類的中國日常生活，展現了入選這一單元所必備的溫柔與人性。只有75分鐘的影片，稍加刪剪就是一部恰如其分的電視紀錄片。

《咫尺天國》中17歲的女主人公應玲，是湖南長沙殯儀館的實習生。受訓期間她先是用假人模特，然后在同事身上練習清洗遺體的程序；為了克服內心對鬼怪的恐懼，她上網尋求良策。第一次面對真正的遺體后，她糾結的是自己是否被裁員。之后去市里吃飯時，她在炸薯條上涂了大量血紅的蕃茄醬。

除了心理上的障礙，不到二十歲的應玲還要面對新工作要遠離家鄉的可能與危險，但她沒有絕望、怠工或者任何異樣。她經常給父母打電話，晚上會去購物中心或游樂場玩耍。一位同樣稚氣未脫的同事收拾行裝，投奔另一份離家較近的工作時，她掙扎著要不要向他表明心跡。

中國年輕一代流動工人的話題，正是《咫尺天國》的切入點。上一代涌入城市的農村勞動力因為普遍缺乏學校教育，只能從事卑微的底層工作。應玲和她的同行與父輩不同，他們高中畢業，雖然無法繼續求學，卻在城市中打拼，尋求薪酬更優厚的工作。應玲在努力適應了新生活后，又要努力遏制日復一日工作帶來的單調無聊。

索爾特從一個看似平凡、性格溫吞的少女身上挖掘出活潑而迷人的個性，身為導演和攝影師的她幾乎隨時隨地準備捕捉主人公的情緒低谷與變化。雖然并不夸張，應玲卻在鏡頭前表現出她的真情實感，從流連在城市街道或者墓園中凝望遠方的孤單與無助，到與心儀男孩聊天中不時的沉默。

《咫尺天國》中看似平凡的生活與大多數銀幕上的雅與污格格不入，卻描述出一個充滿活力的人性故事。（東齊）